客札

山围着,又没风,我们年纪小。

【全员主顺懂】Epilogue

可配着同名曲《Epilogue》(李秉佑)一起食用。

        5月30日,晴

        李懂提着袋子跟在顾顺后头,佟莉替陆琛拿着包。初夏的日头已渐渐毒了,晒得人背后渗出细密的一层汗。当他们绕过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石碑后,杨锐和徐宏已经在山上等着了。

        “怎么迟了几分钟?”杨锐接过李懂和佟莉手上的东西放下。“有点绕,我们认了会儿路。”顾顺低声回答,顺手帮李懂遮了下太阳。

        “成了,人到齐就好。”徐宏说,他重伤初愈,话里不再像从前那样中气十足,杨锐蹲下去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水果,饼干,几封信,一小瓶酒,和一小袋糖。他把几样东西都推到两个石碑前,席地而坐,清了清嗓子。

        “石头,庄羽,哥几个来看你们了。”

        山野的风微微吹拂而过,鸟雀鸣声此起彼伏地呼应着树叶簌簌的响动。

        “伊维亚这一场硬仗,咱成功打下来了。陆琛胳膊没保住,人倒是活蹦乱跳的;徐宏受了点伤,佟莉和顾顺李懂仨全须全尾;队长我也没啥事,你俩可以放心。”杨锐旋开手上的酒瓶,“咱们蛟龙在役期间不允许饮酒,但今天休假,队长我批准了,给你俩破个例。就喝一点,多的可没有了啊。庄羽你年纪小,你少喝点。”他在石头的墓碑上浇了一圈,剩下的就洒在庄羽的碑前。一时酒香扑鼻,而后慢慢地弥散淡开。

        “这儿还有点水果和零食,瞧瞧,买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还有石头你的糖。徐宏这老妈子,非得让我买红富士,我就纳闷了红富士除了贵有啥好吃的,徐宏这不是钱多人傻吗?”徐宏没忍住,踹了杨锐一脚:“你他妈嘴上瞎跑马呢?谁后来自己垫了钱加价换成冰糖心的?”

        杨锐嘿嘿一笑,眼睛挤在缝里几乎看不见了。那山风重新流动起来,驱散闷热气息。

        “成啦,我也不多说了,哥几个给你俩都写了信,有空时候拿起来看看。”杨锐抖抖手里的一叠信,分成两堆点燃。火苗倏地窜起,烧成灰烬的纸片飘上空中四散飞舞,像下了场黑色的疏雪。六人凝视着跳动的火苗,直到它缓缓熄灭。

        他们又分别地上来说了几句话,到要离开的时候,始终沉默站在一旁的佟莉终于开了腔。

        “队长,我申请十分钟后下山。”

        杨锐定定地看着面色平静的佟莉,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行,不急,我们山下等你。”

        当他们重新踏上山路时,山野再次送来微风,簇拥的树叶摩挲间发出沙沙的动静,隐约还掺杂着女人低低的哭声,然而认真去听时,又什么也没有了。







        11月2日,多云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杨锐,陆琛,佟莉,顾顺,李懂。







        4月28日,晴转多云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杨锐,陆琛,佟莉,顾顺,李懂,罗星。







       3月18日,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杨锐,佟莉,顾顺,李懂。

        看门的大爷摘下老花镜,冲着值班室外问:“哎,一只手的那小伙子呢?”

        “他调走了。调去基层当医疗顾问。”杨锐说。

        “那坐轮椅的那小伙子呢?前几次还看他来呢,也调走了?”

        “去国外治疗了。”李懂放下签字的笔,低声回答道。

        “唉........”老人微微叹口气,坐回椅子上拿起报纸挥挥手:“去吧,登记完就进去吧。”






        6月11日,大雨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杨锐,佟莉,顾顺,李懂。

        “这么大雨,还来啊?”看门大爷扯着嗓子朝外喊,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值班室的铁皮顶上,天地间千万银线相牵着,山色都浸在灰雾朦胧的水气里。

        “他们仨,就今个儿休假,今天不来,得拖到明年!”杨锐狼狈地喊回去,擦了擦额前溅到的雨水,徐宏将伞又偏过来一点。“哎,没事。你遮遮你自己。顾顺李懂,你俩伞够遮吗?这鬼天气,明明出门前雨还挺小啊......”

        “够,够遮。”顾顺不露痕迹地将李懂又搂进来一点。李懂下意识一挣,顾顺微微偏过头,贴在李懂耳边:“别动!再动咱俩都得淋个湿透。”

         “你自己是不是没遮着?”李懂反手去摸他的后背,果然湿漉漉一片。“没事——没事,回去找医务室要个板蓝根就行,你帮哥烧壶开水。”

        李懂沉默片刻,朝顾顺怀里又挤进去些,闷闷地说:“你伞往后点——淋不着我。”

        佟莉站在最后,小心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糖,还好,包得严实,一点儿没湿。她舒出一口气,今年买的荔枝味,正好合着六月,她尝过一口,清甜,还挺好吃。







        4月6日,多云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杨锐,徐宏,顾顺,李懂,陆琛。

        “哎,小伙子今年来啦?”看门大爷一眼认出独臂的陆琛,“不对啊,那小姑娘呢?调走了?前几天人还过来一趟呢。”

        “她退役,回老家结婚去了。”杨锐签名时候的动作已经有点迟缓,下笔前要先顿一顿,仿佛要确定笔画了再写。“家里人老催,过年给她相亲了一个公务员,看着人挺老实,凑合过吧,也挺好。”

        老人了然点头,摆摆手让他们上山。

        照例是一瓶酒,一盘水果,几封烧尽的信,然后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一侧墓碑前的一袋喜糖。那大红色的包装在一片黑灰景物里鲜丽又扎眼,像一朵孤零零盛开的花,无言地热烈着。

        杨锐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横亘在众人间凝实的沉默。“日子总得往前过下去,”他喃喃地重复,像是在和队友们讲话,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总得过下去。”






        12月3日,多云转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杨锐,徐宏,顾顺,李懂。





        9月26日,小雨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杨锐,徐宏,顾顺,李懂,佟莉。



        

        8月2日,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顾顺,李懂,佟莉。

        “这回你们小眼睛队长没来啊?”老人看着登记册问道。

        徐宏的身影一瞬间垮下去一截似的,佟莉用力抿着唇,李懂面上没什么反应,眼角已经沁出一点红。顾顺高大的影子投在他身上,然而挡不住酷暑闷热的气候往人骨头里软而黏地渗。山风归寂,唯有白晃晃的日光刺着眼。

       



        4月3日,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顾顺,李懂,陆琛。




        3月17日,多云转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徐宏,顾顺,李懂。

        看门的大爷换了个年轻人,连登记册也懒得看,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让他们上山了。

        前几天刚下过场雨,路还有点湿滑,等他们走到山上,已过了一刻多钟。

        信仍是七封,徐宏写了两份。

        灰烬被潮湿的空气压得飞不起来,低低盘旋几圈落了地。顾顺又掏出来一包糖,放到石头和庄羽的碑前。“石头,庄羽,哥跟李懂今天也请你们吃个喜糖。”

        李懂一惊,低声吼道:“顾顺你做什么......副队还在呢?”顾顺站起身揉揉李懂的脑袋:“你以为副队心里没个察觉?你当副队瞎呢?”果然徐宏并无惊诧的样子,只带笑地看着他俩。

        李懂的脸腾地红了。

        顾顺抓住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指节上长年累月磨出的枪茧。“李懂,哥再过几年就要四十,实在等不及了”,他单膝跪下,虔诚地望着李懂,偏过头去让他看自己额角上那可怖的伤疤,李懂眼角一跳,心脏又隐隐揪疼起来,那血光铺天盖地朝他袭来,呼吸停掉半拍。

        “那枚子弹,往下一点,哥的眼睛就废了;往里一点,今天就没法在这里和你说话。”

        “咱们蛟龙,血里来火里去,只解沙场为国死,这是军人的职责,哥没有一点儿抱怨。”

        “但哥想着,英雄英雄,有血有肉,总也有点儿女情长。这点情长就交代在你这,趁着咱俩还活蹦乱跳的,我得要个踏实。”

        “今天当着蛟龙各位兄弟的面,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云层已经散开一条缝,山间明亮了些。顾顺掏出一个银环,注视着李懂浮起水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李懂,无论顺境与逆境,无论富裕与贫穷,无论......操,忘词了,管他的——无论如何,无论生死,你愿意将你的爱情,你的生命,你的灵魂都打包与顾顺交换,并肩走过剩下的人生吗?”

        李懂浑身发抖,眼圈通红,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又哭又笑地蹲下来用力捶了顾顺一拳:“顾顺我操你妈的......”

        “操我妈可使不得,操我也不行。”顾顺回手抱住他,贴着李懂的脸笑道,“怎么样?愿意还是不愿意?别是嫌哥老男人了,不情愿了吧?”

        李懂又一拳捶在他肩膀,挣开来夺过顾顺手里的指环,飞快地戴到手上。云层完全散开,他们沐浴在明亮的日光里,山林温柔地低唱歌谣,那指环在太阳下熠熠发光。

        “真丑。”李懂看着无名指上的银戒环说,然而他满心里的欢欣喜悦全都一气儿涌上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2月5日,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佟莉,陆琛。



        12月29日,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佟莉,罗星。




        7月29日,雨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陆琛,徐宏。





        4月8日,多云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徐宏。




        10月16日,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





        3月3日,晴转多云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佟莉。





        8月6日,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





        6月15日,多云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顾顺,李懂。



        ......




        3月30日,晴

        墓园进出人员登记:李懂。

        李懂爬上山,撑着腿喘了一会儿,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在碑前。

        “石头,庄羽,我来看你们了。”李懂小心地拂去碑上的尘土,阳光照在他的鬓角,显出那星星散散的银丝。“顾顺那老混蛋托我给你俩捎个道歉——以后没法来看你们了,他躺在B区那个山头啦......”

        青山如黛,松涛如潮。

        李懂沉默地坐在碑前,抹了把脸。“他是........出去买菜,回家的时候看到两个小流氓抓着个女学生往小巷里拖。他报完警就上去了,打趴一个,被另一个捅了三刀。”

        “我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去了。”

        “那女学生才十二三岁......真是造孽。”

        “这要放到三十年前,别说两小流氓了......”李懂哽住,几乎说不下去,他看着自己浮起青筋的手背,想起那时候他心急如焚赶到医院,看到顾顺白布下垂落的一只手,软而皱,斑斑血迹底下全是岁月的刀口。




        英雄迟暮了。

        然虽迟暮,仍是英雄。




        李懂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些东西,什么佟莉的儿子结婚啦,婚宴上喝醉了,说他妈妈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石头,但从来不喊这名字;徐宏开了个小饭店,凡是蛟龙里头待过的去吃饭,一律打五折;罗星上个月终于能让人扶着站起来一会儿......山林在风中微微摇动枝条绿荫,无声地倾听着。

        暮色转眼西沉,李懂揉揉坐麻了的腿:“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他看向另一出山头,那儿完全笼罩在夕阳金红的光团当中,剪影朦胧,在那辉煌一片中长眠着他的爱人。

        李懂抬起手,将唇虔诚地贴在戒指上。他逆着余晖而行,身后有光芒万丈。





END





文中设定如下:
徐宏陆琛和佟莉后面并没有每回都来扫墓,因为两人退役后都是在其他省份工作,实在抽得出几天空就来一趟,来不了就托顾顺李懂俩人帮忙捎上寄过去的信和东西。

顾顺李懂两人退役时间比较晚,从蛟龙退下来后留在舰上带新兵,从舰上退下来后干脆定居在了临沂号回国时候常驻停靠的港口城市。石头和庄羽的烈士碑都在这边,所以顾顺李懂俩人在舰上时只要临沂号有回港,基本就能去看他俩。

日期并没有明确到年份,所以譬如3月和6月之间,不一定只隔3个月,可能是隔了几年,摘出一部分到文中而已。

杨锐死于黄饼辐射带来的后遗症。他拼着劲儿熬了几年,最后还是没挺过去。

佟莉放在石头墓碑上的喜糖,一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告诉石头,自己得回去结婚了,另一个也是对自己遗憾的微小弥补,放下喜糖的那一刻使她产生一瞬间美满的错觉,就是这样。


可能周末开个校园AU,全员甜饼|ω・)杨锐班长徐宏副班长,陆琛生活委员庄羽学习委员兼督导员,石头体育委员佟莉看场子(大概就是别班有来挑衅打架的,还没等人有啥反应佟莉撸起袖子就出去了啊哈哈哈),李懂文艺委员顾顺转学生,罗星这个悲惨小伙子出场一节体育课就摔断腿休学疗养去了咩哈哈哈,抚慰一下大家嗑完这篇刀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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